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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化难以想象”

2008年11月22日 14:08 来源于 caijing
中国能否独善其身?在何处可以发挥作用?中国企业大举海外收购的时机是否到来?如果是应当从何入手有何镜鉴?一场全世界参与、发生在巴塞罗纳、关于中国的讨论

    “变化之快,难以想象”,中海油董事长傅成玉说。11月18日在巴塞罗那举行的全球中国商业论坛(Global Chinese Business Meeting)上,傅成玉在开幕环节用英文流利发言。他认为,在急剧变动时期的生存之道是:第一,要学习;第二,要与伙伴们共存。
    对傅成玉来说,目前60美元一桶的油价已经充分反映了恐慌情绪,可是这并不意味着油价不会继续往下跌。虽然从供需上看油价的“理性”价格区间在70美元到80美元一桶,但往下探到40美元一桶并非不可能。
    傅成玉是对的。仅仅数日之后,北海布伦特原油价格就跌破了50美元一桶的关口,“40多美元”油价已成现实。
    傅成玉的发言折视了全球中国商业论坛的充实内容。为期一天的论坛上,两个主题占据了所有注意力:一是全球金融危机以及与之相关的经济衰退何去何从——恰好G20华盛顿峰会结束,各国元首就原则表达了一致立场,但就细节则付诸阙如。二是围绕中国的一系列话题:中国能否独善其身?在何处可以发挥作用?中国企业大举海外收购的时机是否到来?如果是应当从何入手有何镜鉴?
    全球中国商业论坛由瑞士Horasis公司主办,其创始人法兰克-于尔根•里希特(Frank-Juergen Richter)曾在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负责亚洲业务,在亚洲特别是中国深耕人脉。创办Horasis公司后推出全球中国商业论坛,恰好收中国兴起之天时、欧洲之地利、在华人和之利,从2005年至今,仅仅四年,转战日内瓦、法兰克福、巴塞罗那,已获非常成功。
    这个会议极具特点,是以中国主题和中国企业家为核,将全世界关心中国议题的商界、政界和学界精英带到欧洲。会议绝不仅仅是中国与欧洲精英的对话,更包括了中、欧之外的第三方重量级参加者,观点的维度与水平由此得以深化。
    全国政协副主席徐匡迪是参会级别最高的中国人。他带来了一个精悍的发言。他认为,人们现在应当反思这么几组问题:
    ——储蓄与消费的关系。美国从政府到个人都过度举债,靠新兴经济体的资金维持,能否持续?他相信,储蓄与消费的平衡才意味着经济的持续稳定。
    ——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的关系。美国虚拟经济的规模达到实体规模的500倍。这是金融创新还是金融杀伤性武器?
    朝向建立未来的国际金融新秩序,徐匡迪亦有见解。他认为,应加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功能;相应地,各国对于IMF应有知情权、话语权和规则制定权。徐还指出,主要储备货币国对于储备货币的监管应该加强。他没有点名,但人人都知道指的是美国。徐相信,建立多元化的国际储备货币体系势在必行。
    无论傅成玉还是徐匡迪,都期待经济下行不致引发过度的贸易保护主义。这一点在中国商务部副部长高虎城的发言中有更具感染力的表达。“自由贸易为全世界包括发达国家在内的低收入者提供了体面与尊严”,高虎城说。这一说法打动人心又恰如其分,是中国官员发言中不多见的精彩一笔。但其实也不奇怪,高虎城驻法多年,曾毕业于巴黎第七大学经济社会学专业。
    如果历时一天的高强度讨论形成了什么共识,那就是:中国经济可能会比其他经济体处境要好一些,尤其是得益于刚刚宣布的“4万亿”投资计划之后;但处境略佳绝不等于中国可能独善其身。
    现在中国国内有很多争论,关于这次金融危机对于中国企业“走出去”是不是一次大机会。有一方认为是大机会,因为外国企业或者资产的价格比前几年低很多。另一方认为风险很大,因为不确定性很大,风险不见底。
    不过,不论风险有多大,中国企业整体不可能靠不“走出去”规避风险。目前这场危机的化解,以及未来经济体系的再建,要求中美两国协手合作,绝不仅仅是因为中国手持全世界最为庞大的外汇储备,中国经济在世界格局中的权重不断增加,还因为中国与美国是同一块硬币的两面。美国的过高负债模式与中国代表的高储蓄—投资—出口模式,正是多年来全球失衡的两极。现在我们正在看到的,正是经济学家们警告已久的全球失衡终于启动再平衡,它不可能止于一极。只有中美全力合作,才有可能平稳管理这一模式变迁。
    对于中国企业界来说,要么主动参与要么被卷入全球再平衡进程。脱离这一进程之外的选择不存在。
    但是,目前有能力进行重大海外收购行动的中国企业,大多数有国有背景,特别是在金融危机以后。原因很简单,第一波启动大规模海外收购的中国民营背景的企业,要么忙于消化,要么正在舔伤口。无论是哪种情况,他们都面对着经济下行带来的收缩压力。他们也不像景气时期那样容易获得便宜的信贷支持。所以,在一段时间内,可能发起重大收购行动的将主要是国有资本,或者是国有企业,或者主权财富基金及其延伸。
    这会使资本接受国产生合理的疑虑。他们担心,国有背景可能使中国企业成为政府政策的工具,可能使其海外收购服务于某种商业之外的目的。接受国决策者们在判断这些收购时不得不采用更多的准绳。中国进行海外收购的国企必须学会与接受国的疑虑并存。他们可以做一些事情来改善氛围,其中最关键的是建立更好的公司治理结构。
    比如说,中国国企可以加快股权多元化的进程,可以让包括外国股东在内的小股东在董事会里有更好的代表性,可以建立更合适的透明度,可以向由市场而不是政府来选择高管上前进一步。国企并不必然意味着糟糕的公司治理。中国国企可以且应当更进一步。
    对于资本接受国的决策者来说,关键是不让合理的疑虑不受控制地变成受迫害偏执狂。中国企业海外收购的根本动力是企业基于经济理性的自主选择。
    应该说,经济下行之时海外收购并不必然变得容易,保护主义情绪反而可能更加高涨。比如说,最近法国总统萨科奇主张建立欧洲的主权财富基金,以保护欧洲企业不落入其他国家的主权财富基金手中。这可能是有效的政治,但不是好的经济学。管理对外国投资的疑虑情绪,是接受国决策者的关键。决策者应当有尽可能透明的、一致的、持续的接受外国资本的政策。有足够的空间容纳合理的疑虑并排除掉偏执性的恐惧。
    一天的会议在巴塞罗纳世界贸易中心进行。世界贸易中心位于巴塞罗纳港核心地带。窗外海水碧蓝,轻涛拍岸,如有音节。■

版面编辑:运维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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