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太林悲剧的背后

　　
　　谌太林遗弃流浪病人致死案，以谌太林玩忽职守罪被判处两年徒刑告终。这似乎可算尘埃落定了，然而谌太林并不服气。
　　谌太林为什么不服气？
　　说谌太林玩忽职守，我以为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如果说法不容情，那自然更是铁板钉钉。然而，。
　　谌太林事件就是这样一起事件。那么不妨剥开这个案件的表面，看看它里面的内核到底是什么?
　　谌太林在遗弃流浪病人之前，做了这样两件事——“据检方称，谌太林从镇政府的职工灶房内拿出几个馒头，给流浪男子带上，又从镇卫生所找来一名女医生，女医生用听诊器检查后说：‘心脏没问题。’”
　　这两件事至少表明两点：第一，谌太林并非毫无恻隐之心；第二，谌太林并非完全置流浪病人的安危于不顾，对流浪病人做了基本的体检。事发时间是2007年6月29日，那是一个夏日，一个心脏良好的30来岁壮年病人——至今我们不知道死者的病是什么病，被遗弃在隧道里，以常理而论，死亡的可能性应该不会很大。但是，流浪病人确实不幸去世。因此，其中至少有很大的偶然性。
　　至此，我们至少可以知道，谌太林确系玩忽职守，而且后果严重。但这后果中有一半是偶然不幸，且谌太林的行为尚存可悯之情。
　　这起案件中，更引人深思的，实际上恰恰不是谌太林的行为多么恶劣，而是谌太林的行为到底是由什么促成的？
　　作为一个民政干部，谌太林有救助流浪病人的义务，这是一个职务行为。既然是一个职务行为，他就需要一定的救助资源支配权，这些救助资源应该由政府提供。
　　宁陕县有没有救助站？这是第一个问题。
　　为此，笔者向宁陕县114台打听救助站的电话，结果宁陕县114给的却是安康市——宁陕县的上级市——救助站的电话。显然，114台没有登记宁陕县救助站电话。我只能合理推测宁陕县没有专门的救助站。
　　如果宁陕县有专门的救助站，谌太林何苦要费这么大劲干这种危险而且玩忽职守的事。
　　谌太林为什么会这样做，而不是别的做法？这是第二个问题。
　　媒体调查表明，谌太林是为了配合县政府迎接安康市领导对宁陕县的卫生检查，修建面子工程。镇长对谌太林说：“你去处理一下。”谌太林为什么不以一个更富人道的方式处理？而是以给他带来牢狱之灾的方式“处理”了流浪病人。这表明了什么？官场行为方式早已变成许多工作人员的第二习惯，这是一种长期以来薰习得人们无需再思考的行为方式，它是所谓的“为领导排忧解难”，也就是通常“少花钱、甩包袱”的行政模式。
     我想，无论县长、当事镇长，甚至对整个卫生检查一事知情的县政府领导人、安康市政府领导人员，也不妨反思一下自己的工作。
　　除了上述两个问题之外，我们还可以把眼光看得更深一些。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一案件还折射出另一个重要问题，就是国家财政的转移支付问题。
　　宁陕县是国家级的贫困县——这似乎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为什么这个县没有救助站。安康市救助站那位接电话的先生告诉我：
　　“宁陕县特别穷，特别特别穷。宁陕县没有专门的救助站，管救助的民政干部可能也就一个。”
　　“40来岁的民政干部工资也就1000来块钱，是不是每个月都能拿到还不一定。”
　　“我们市里面稍微好一点，但是民政干部的工作很难做，很苦，而且我们每到年底都要捐钱。”
　　上面的这些话，我还来不及多方咨询以核对其准确性，但有一点不可否认，就是宁陕县是一个财政上十分艰难的县。那么，作为一个单一制国家的中央政府，财政转移支付本应该在很大程度上缓解这种情况。所以，我的第三个问题是：
　　中央政府对宁陕县这样的国家级贫困县是否尽了应尽的义务？
　　随之而来的第四个问题是，如果中央政府尽了该尽的义务，那么该用来救助贫困人的钱，宁陕县政府是怎么花的？
　　我并不是要替谌太林开脱罪责——无论条件多么差，他至少可以把病人送到安康市救助站。而他没有这样做，这玩忽职守罪是罪责难逃的。
　　我说这些只是要表明，谴责一个罪犯是容易的。但潜在的也好，显性的也罢，还有大量的因素在促成种种类似的罪恶。如果一个政府、一个社会，不能为国家人道行为提供最起码的工作条件，却要求其工作人员充满人道精神地恪尽职守，不但难以达到目的，而且其本身就不人道。■

作者为杂志法律部首席法律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