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翔的三重符号

最大的悬念在于，刘翔身上这一“精神符号”能否承受得住政治符号与经济符号巨大的双重压力

　　如果要在中国奥运兵团选形象代表人物，当然是姚明和刘翔。广告商的选择已经说明了一切：这两个上海人是两大广告天王。但如果只能选择一张面孔作为封面人物或专题代表人物，你会选姚明还是刘翔？
　　对于美国媒体来说，姚明无疑是最佳选择——他是美国人最熟悉的中国运动员，甚至是最熟悉的中国面孔。而刘翔如果出现在美国街头，相信找他签名的可能都是华人。毕竟110米栏和100米的影响力没法比。但我还是建议一家美国媒体选择刘翔作为中国奥运兵团的“封面男郎”。
　　毕竟姚明无关中美金牌大战，中国男篮甚至很可能沉没于死亡小组，姚明只不过是“梦八”的小小陪衬。胡锦涛视察奥运兵团时，特别询问姚明伤势，而同样据传“有伤”的刘翔这次压根儿没出现在领导人面前，令他的身体状况成了一个谜。而这显然符合中国奥运兵团对刘翔的保护原则——尽量淡化，低调，减压。但越是如此，越显出刘翔的特殊压力。以此分析，刘翔成为开幕式火炬手的可能性不大。首先，因为他已经在天安门广场充任过第一棒火炬手，从胡锦涛手中接过火炬，最后一棒或最后几棒，就该轮到姚明以及许海峰等人了。另外，从刘翔的教练到体育局上层，并不想在赛前让刘翔疲于曝光——刘翔再也不是四年前在雅典从暗处杀出一鸣惊人的小子了，他简直成了北京奥运最亮的聚焦点或者说最亮的靶子。对中国人来说，男子110米栏金牌差不多成了最重的一块金牌。
　　而这面金牌，因为古巴人罗伯斯今年的崛起而面临失去的危险。今年世界成绩前三名都是罗伯斯创造的，没刘翔什么事。
　　专家和媒体的一些论调只能证明自己的恐慌。比如在罗伯斯打破刘翔的世界纪录后，媒体报道称刘翔在训练中也破过世界纪录。这简直是白痴报道，谁都知道在训练中破纪录是常有的事儿，不只是刘翔和罗伯斯，估计其他顶尖高手训练中也破过世界纪录。又有专家信誓旦旦称，罗伯斯状态出得太早反而对刘翔有利。不论如何，这种貌似有理的谬论都是奥运大餐最好的开胃菜。这面110米栏金牌确实越来越重，刘翔成为北京奥运最令中国观众窒息的悬念大片的主角，有心脏病的，敬请自觉放弃那区区十几秒。
　　以下是我接受美国记者咨询时所做的一个关于刘翔的“中国符号”分析。
　　政治符号。准确地说是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符号。美国朋友只要稍稍联想一下李小龙就明白了。郎朗说他要证明黄种人也能弹好钢琴，这话显得很没文化。因为音乐又不是比赛，再说若只论技术，中国人能玩好乒乓球肯定也能弹好钢琴。可惜，技术与修养和灵魂不是一回事。然而，刘翔证明黄种人也很能跑并能在短跑上称霸，却创造了一个极富启蒙意义的种族神话。
　　经济符号。准确地说是全球资本主义符号。请数一数他身上贴了多少商标吧！其中有些因为并非奥运官方赞助商而在奥运期间暂时被禁，那些非官方赞助商拼命想通过刘翔挤进来分一杯奥运羹。实际上，奥运会早已成为全球最大的名牌大卖场。《体育画报》早就出过一期刘翔特刊。而据我所知，某家日报将在110米栏大决战前夕推出一份刘翔特刊。为某个选手出一份特刊这在从前的中国体坛是不可想象的。当然，媒体可不只是为了吸引读者，更为了吸引广告商——除了那些刘翔代言的品牌，可能还有某些和刘翔八杆子打不着但也想来凑凑热闹、打打擦边球的广告商。媒体近日广泛报道刘翔的千万豪宅，也充分说明刘翔是中国体育举国体制与市场结合的典型产物，而这当然也是21世纪中国的绝好象征：在意识形态和社会制度的特殊性与全球资本主义的普通性之间的张力中，如何获取更多的实惠。
　　精神符号。对此，我有专门分析，题为《从潘冬子到圣斗士》。这个标题源自最近刘翔的生日感言，他收到了朋友送给他作为25岁生日礼物的两箱圣斗士玩具。刘翔因此对老爸说：“就像你们小时候喜欢潘冬子一样，我从小喜欢圣斗士。”
　　潘冬子是革命爱国电影《闪闪的红星》中的革命小兵，而圣斗士是日本卡通偶像。我想说的是，刘翔是中国新世代年轻人的象征，对他们来说，体育虽依然承载着爱国主义的沉重使命，但同时也越来越接近体育应有的本源——游戏精神和快乐精神。刘翔折射出中国时代精神的嬗变，一位闪闪的红星照耀下的圣斗士——这就是刘翔的更大价值，其精神气质上的价值甚至大于一面奥运金牌的价值，而最大的悬念在于，刘翔身上这一“精神符号”能否承受得住政治符号与经济符号巨大的双重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