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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的鞠躬

□张晓舟/文
2007年12月14日 18:23
在抵制日货之余,何妨多读两本日本书?那怕是翻一翻浮世绘


享有浮世绘版画最高杰作美誉的富岳三十六景之神奈川冲浪



  最近对日本文化习惯兴趣渐浓,但兴趣再浓,学识却仍止于ABC。到底什么是歌舞伎,什么是能剧,什么是狂言,其实也才刚略知一二。刚刚又搜寻到数十张日本民族音乐的黑胶,除了各地民谣,免不了有尺八和三味线。尤其是三味线,潜心深味,其涩如柿,自有禅味。
  我一位学作曲的朋友对三味线在日本音乐中如此高的地位颇感费解,“不就是从咱们三弦学过去的吗?”三弦在我们这儿的地位当然是卑微的,我这位作曲家朋友对它也不屑一顾。如此凄涩的音色,大概只能与叫化子为伴。从三弦到三味线,实在应该有一部精彩的大书从中展开中日文化之比较、之流变。但我知道中国有位三弦研究专家,因为在国内实在太寂寞,早就出国去了。
  对中国人来说,浮世绘当然要比三味线漂亮多了,你可以说三味线就是咱们的三弦,但浮世绘可绝不能说是中国画生下来的——虽然一直有人这么认为。12月12日刚在世纪坛落幕的“浮世绘珍品展”,100幅作品,其中大多数确实堪称珍品,尤其是有广重(即安藤广重)的一些名作。就在我凝神于广重画作的时候,一位画家模样为人师表状的哥们儿在旁指点江山,向一位女孩进行艺术启蒙——难得的是,这艺术启蒙其实是“爱国主义教育”。他指着广重的画说:“日本的画呀,也就是装饰性,跟咱们的没法比,日本的学生到咱们中央美院来一看,那可是五体投地啊。”
  这位爱国画师接着又说:“咱们中央美院可是世界排名第三。”女孩问:“那前两位呢?”答:“第一是法国,第二是列宾和佛罗伦萨。”看来美术学院也在迎奥运,也要排座次争奖牌。中国人的一大本事就是把艺术也通通搞成竞技比赛。学校要培养的不是艺术家,而是得奖专业户。
  看世纪坛浮世绘展的观众之多出乎我的意料,但这位哥们无知无畏的爱国精神我并不陌生。我读大学时还听过这样的高论:“日本的汉学家多,那是因为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啊,光一丁点就够他们研究一辈子的。”
  时隔多年,爱国谬论越听越多,早已见怪不怪,但想起这话来还是想吐。这句话已经足以说明中日的历史何以如此。中国人习惯说:“落后就要挨打”。又有俗话说:“徒弟打死师傅”。当然,纯粹文化的交流用不着扯到打架和打仗。然而。英俄文两种版本的浮世绘大部头画册一本才40元就被我拿下了,安藤广重的我没见到,但在网上也可以买到,也就才100元。
  再讲两桩旧事吧。1995年谢晋在虎门拍《鸦片战争》时我去采访,跟谢老一个饭桌,席间还有两位日本青年,一男一女,却不是演员,是谢晋的电影资料馆的助手,他们参与这部电影,夹在同仇敌忾的中国人中间。令人难忘的是,这两名日本青年一边夹筷子吃饭,一边不时掏出笔和笔记本,记录下听到的每一个陌生的中文单词并向人请教。
  大约六七年前,沈祥福带中青队(后来升格为国奥队)和日本青年队踢过一场友谊赛,输了。赛后出现了令人吃惊的一幕,当中国球员散去,日本球员却一个个走到中国队教练席,排成一排,恭恭敬敬地向沈祥福集体鞠躬。因为沈祥福曾经赴日执教过日本的青少年足球队(迟尚斌等人也曾赴日,迟还曾是日本名将稻本润一的教练)。
  这一幕实在太能说明中日足球历史的变迁。但又何止是足球。■

  作者为体育专栏作家,乐评人

版面编辑:运维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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