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0月2日,知名沙特籍异见记者贾马尔·卡舒吉(Jamal Khashoggi)进入沙特驻土耳其伊斯坦布尔的总领事馆,领取与未婚妻坚吉兹(Hatice Cengiz)结婚所需的文件后,在使馆内遇害,尸体遭到肢解。卡舒吉失踪消息传出后,土耳其介入调查,至2019年4月,针对此案疑团的国际调查,以及沙特当局对11名涉案嫌犯的庭审仍在继续。
卡舒吉作为一名记者,因为对沙特内政外交发出尖锐的批评而受到杀害,是令“新闻自由”“言论自由”蒙尘的一桩悲剧。而杀害手段过于残酷,已是对人道主义底线的挑战。背后所牵涉的中东危机、美沙利益,令事件变得更错综复杂。
至今,事件仍未有公开调查结果,但卡舒吉不应该被忘记。因为正如《时代周刊》主编费森塔尔(Edward Felsenthal)所说:“(记者)冒着巨大的风险,追求更伟大的真相,追求不完美但却至关重要的事实——这些事实是公民话语的核心。”
2018年10月2日,卡舒吉进入沙特阿拉伯驻伊斯坦布尔的总领事馆后失踪的消息传出。
10月7日,土耳其调查机场出入境记录、行车记录仪,怀疑卡舒吉被杀害,尸体被转运。
10月8日,沙特坚决否认媒体指控,称该国惟一派往伊斯坦布尔的一支队伍,是在10月6日派遣到土耳其境内协助调查卡苏吉失踪事件的安全人员。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称,沙特方面应该主动拿出领馆监控录像等证据,以支撑沙方所谓卡苏吉已于10月2日平安离开领馆的说法。
10月9日,土耳其警方进入沙特驻伊斯坦布尔领馆内部取证,匿名土耳其安全官员爆料卡舒吉遭到肢解。
10月16日,埃尔多安暗示事发的沙特驻伊斯坦布尔领馆,在事后很可能已被重新粉刷处理。
10月20日凌晨1时许,沙特官方新闻社援引沙特总检察长的表态,首次承认卡舒吉在总领事馆内死亡:卡舒吉是在领事馆内,与调查人员进行讨论时发生争吵,随后争吵演变成一场“致命的拳斗”。
10月21日,沙特外交大臣朱拜尔(Adel al-Jubeir)表示,被多方指认为事件主使的沙特王储穆罕默德(Mohammed bin Salman)和沙特高层对此事并不知情。
10月23日,埃尔多安公开指认:卡舒吉是死于一场由两支沙特特工队伍执行的、“事先预谋”的“政治暗杀”。
10月25日,沙特总检察长萨乌德(Suood bin Abdullah Al Mo'jab)首次承认卡舒吉遭杀害是一场“有预谋”的行动,但并未指认谁是策划谋杀行动的主使。此前曾遭到沙特当局旅行禁令的卡舒吉长子萨拉赫(Salah)已经离开沙特飞抵美国,与他在美国的三位亲属团聚。
10月31日,土耳其检察官非丹(Irfan Fidan)根据调查结果称,卡舒吉在10月2日案发当天“一进入领事馆即被勒死”,尸体“随后被肢解”。
11月10日,土方首次承认记录了卡舒吉被害过程的录音证据的确存在,并交给沙特、美国、德国、法国和英国。
11月15日,沙特总检察官称,对11名涉案的沙特籍嫌犯起诉,沙特检方还将寻求判处其中5人死刑。沙特也承认卡舒吉的尸体确实已在领馆内遭到肢解,但坚称尸体随后被移交给土耳其籍的同伙善后,因而最终去向不明。
2019年1月3日,针对此案11名犯罪嫌疑人的首次庭审,在沙特首都利雅得的刑事法庭举行。检方并未公布任何嫌犯的姓名、身份,也未指明求刑的依据,及这5人在案件中扮演的具体角色,法庭也未披露卡舒吉尸体的下落、遇害的具体过程、幕后主使为谁等更多线索和信息。
4月,多家美国媒体披露称,卡舒吉的四个子女已在案件曝光后,收到了沙特政府提供的价值数百万美元的房产、丰厚的一次性抚恤金和每月上万美元的津贴,作为对他们父亲被害的补偿。事发至当时,卡舒吉的四个子女从未在公开发言中就此事批评沙特政府。
卡舒吉于上世纪80年代投身新闻行业,逐渐成为阿拉伯世界最著名的记者和评论员之一。
卡舒吉一度与沙特王室关系密切。他曾多年担任沙特费萨尔亲王(Turki al-Faisal)的媒体顾问和助手,在后者从执掌沙特情报部门到调任沙特驻英国和美国大使期间,一直跟随其左右。
但与此同时,卡舒吉对沙特内政外交愈发直言不讳的批评,也开始引起沙特当局的警觉和不满。在沙特国内居住时,他曾被沙特当局要求停止在推特上发文。由于在执掌沙特《国家日报》(Al-Watan)期间,他允许刊发批评政府的异见文章,卡舒吉还曾两度被迫离开该报的总编辑职位。
2017年移居美国后,卡舒吉开始为《华盛顿邮报》《卫报》等媒体撰写专栏文章,逐渐积攒起国际声誉。
卡舒吉近年来的文章仍专注于评论沙特国内的政治变动和外交政策,包括对当前沙特的实际掌权人——年轻王储穆罕默德的权威发起挑战,批评他打压沙特国内异见者与社会活动人士、出兵干预也门内战等内外决策。
据卡舒吉说,他在《华盛顿邮报》的专栏文章均以英文写成,但《华盛顿邮报》为了使更多阿拉伯地区的人也能了解他的观点,又把他的文章翻译回阿拉伯文版。卡舒吉《华盛顿邮报》中的每篇文章都有阿拉伯文和英文两种版本。
2018年10月14日,美国总统特朗普表示,“如果沙特政府确实参与了此事,那真的非常恶心且糟糕。”
但马上,美国的态度呈现“分裂”状态——一方面外交辞令上要求严肃追查,另一方面特朗普进入“护短”状态。
10月16日,美国国务卿蓬佩奥(Mike Pompeo)与沙特国王萨勒曼、被土方暗示为事件主使者的沙特王储穆罕默德(Mohammed bin Salman),以及沙特外交大臣朱拜尔会晤。特朗普称,证据不充分下不要过早批评沙特当局。
10月23日,美国国务院宣布对21名涉案的沙特籍嫌犯采取撤回签证、进行入境监视等惩罚。美方还表示将寻求依据《全球马格尼茨基法案》(Global Magnitsky Act)制裁沙特,对包括执行任务者和与之相关的幕后指使者一并追究责任。
11月11日,蓬佩奥已于当天与沙特王储穆罕默德通电话,蓬佩奥强调,“美国将追究所有参与杀害卡舒吉的人的责任,并且沙特也必须这么做。”
11月20日,特朗普表示,不会因为卡舒吉被杀而惩罚沙特。他在声明中强调“美国优先”,决不能因为这件事贸然取消和沙特签订的国防合同。此外,特朗普称沙特已帮美国打压油价,愿意保持合作。
12月13日,美国参议院通过两项决议,分别要求美国政府停止支持沙特在也门的军事行动,以及就记者遇害案件向沙特王储发声谴责。但上述决议若要形成具有约束力的法案,仍需经众议院表决通过,并交由特朗普签署,无形压力大于实质影响。
至此可见,美沙关系并没有受到实质影响。
近年来,在33岁王储穆罕默德的主政下,沙特当局出了一系列看似“开明、温和化”的改革举措,同时也在中东地区先后卷入也门战争、卡塔尔断交危机等冲突,外交风格愈显强硬。
穆罕默德掌权后,便立即以反腐名义逮捕国内大批政界和商界人士的举动,也因被指“清除异己”在国际社会引发争议。此次卡舒吉遇害,也被认为属于镇压异己的行为。
沙特于2016年4月提出经济多元化的整套改革方案——一项由穆罕默德操刀设计的名为“愿景2030”(Vision 2030)的国家战略规划。
沙特开始广泛对外投资。据不完全统计,2013年到2018年,沙特阿美已斥资近5亿美元,投资了科技、材料、能源等行业,其中科技公司最受青睐。2016年年中以来,沙特通过多渠道陆续向硅谷注资高达110亿美元,成为硅谷最大“金主”。2017年沙特主权财富基金为日本软银集团 “愿景基金”首轮募集提供450亿美元。在随后的一年内,愿景基金资金使用已近50%。
然而,受“卡舒吉事件”影响,许多国家的政商界人士和媒体取消出席、报道沙特于2018年10月23日-25日在首都利雅得举行的“沙特未来投资计划(FII)”会议。取消参会计划者包括摩根大通(JPM)首席执行官Jamie Dimon、优步首席执行官Dara Khosrowshahi、汇丰银行(HSBC)首席执行官John Flint及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时任总裁拉加德;取消报道的国际媒体包括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等。还有不少和沙特合作的项目停止谈判。
11月5日,软银创始人孙正义在软银集团财报会上回应沙特记者卡舒吉遇害事件时表示,对该记者遇害深表遗憾,并表示曾直接与沙特高层沟通希望查明真相。2019年7月软银集团宣布愿景基金2.0即将诞生,沙特主权基金目前未参与其中。
12月27日,为回应“卡舒吉事件”,沙特的外交、安全、媒体文化等部长级职位都出现人事变动。职权跨越多个领域的沙特政府两大机构─经济发展委员会、政治安全委员会,也将进行重组。但王储穆罕默德仍是这两个委员会的主席。
根据国际记者联盟(IFJ)的最新统计,2018年至卡舒吉事发,全球已有73名记者非正常死亡,除了1名为意外死亡,其余72名均被谋杀或者死于战乱。
2018年,《时代周刊》年度人物颁给“为真相而战的守护者”,这个群体包括沙特异见记者卡舒吉及其他被谋杀和正在被监禁的记者。
2019年3月13日,美国非营利性、非政府组织保护记者委员会(Committee to Protect Journalists)发布了一个名为“最后的专栏”(The Last Column)的新项目,内容包括一本图书和一组短纪录片,旨在纪念因公殉职的新闻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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