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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场》所讽喻的戏剧现实

李多钰
2009年03月06日 19:15
“操场”上当然还躺着那些思考自我出路的人,但是“操场”已经不再是某些人的操场,“操场”已经开放为大众的操场

  从“龙马社”年初问世开始,邹静之、刘恒、万方这个实力派组合一直备受关注。实力派组合,对话剧来说,也就是编剧的组合。编剧当然是话剧的戏核,实力潜力所在,但是很长时间以来,编剧已经沦为明星和导演的配角。明星愿意出演话剧是“抬举”话剧。这次,三位著名编剧组成“龙马社”,共推戏剧,颇有点“咱们编剧有力量”的龙马精神。
  细想这三人组合的创意非常高明。刘恒是北京职业作家的龙头老大,邹静之是影视编剧的龙头老大,万方是中国话剧教父曹禺的女公子。龙马社一出,中国话剧振兴的大旗就扯起来了。虽然说小剧场话剧的山头已经人才辈出,这样的话剧盛事还是很让人热血沸腾的。
  《操场》是龙马社的第一部大戏。首演当日及二日,明星大腕捧场者众,老牌戏迷捧场者众,票房紧俏,盛况空前。报章网络上赞美的评论铺天盖地。一个主流的意见称,长期以来话剧娱乐化现象严重,《操场》代表着中国严肃话剧终于迎来了新的高潮。
  这样的赞美方式我们见得多了。把体制化的思维强加在某一样作品之上,抬高为某种楷模、样板,用以肃清文艺创作的多样化。这是一种斗争的笔法,斗争的专业术语叫“窝里横”。

  虽然我坚决支持龙马社,支持《操场》,支持中国话剧振兴,但是我坚决反对捧杀《操场》的这种做法。如果说《操场》或龙马社代表的是所谓的严肃话剧,而这个严肃话剧又是用来对抗娱乐化戏剧的,我们不如抬腿走人算了。
  中国话剧在所谓严肃戏剧的指针下,已经衰落多年,民间戏剧生存就更加艰难。那些热爱戏剧事业的人,为了求得一席生存之地,倾其所有,竭尽所能。其中,凤毛麟角的成功者,如孟京辉,也是经历了被明星拒绝的艰难生涯,在体制与民间的边缘游走,获得了市场的认可。这些年来,孟京辉被诟病最多的就是商业化和娱乐化。试问,那些骂他的人,有哪一个敢坚持用自己的力量把话剧做下去?甚至自己来撑起一个小剧场?
  我最近看戏逍堂在人艺实验剧场上演的《与丘比特同谋》时,更加感慨。一是想不到他们的戏这么好看。编剧喻江年轻老到,几个表演者表演有根基也放得开,关皓月的导演也很轻盈;二是开演前看他们的多媒体广告,介绍戏逍堂的菜品,很有意思——原来可以一边做餐饮一边做戏剧啊。以前以为只有台湾的音乐人和戏剧人会这样。戏逍堂这样的戏剧工作室大概不是主流戏剧界看得上的,大概就是所谓话剧娱乐化的代表。他们能脱掉草台班子的嫌疑,到人艺演戏,已经是很大的成功了。我去看戏的那天,刚好首都剧场在纪念老舍,演《茶馆》,剧场正门前站满了主流话剧精英们。但是实验剧场里也坐满了爱好戏剧的青年,观剧的效果也很热烈。剧场、小剧场和谐共处,不见得哪一个更应该被哪一个取代。
  话剧近年来好不容易有了一些民间化的迹象,而靠着这些民间的推手,又好不容易有了一些振兴的迹象。不管哪一种戏剧力量,总是要大家一起喊一声号子往前走。再要“窝里横”,斗私批修,这还在小众的东西干脆就到地下算了。
  回到《操场》,其实所谓严肃话剧的说法也恰恰背离了《操场》的戏核。《操场》正是要反思那么一种高蹈理想、困守塔尖、闭门造车、拒人千里的知识分子气,或曰严肃气。在《操场》中,那些看操场的、贫困女大学生、民工、妓女,都是赖以生存的现实、经验的化身和智慧的代表,那位思考自己的终极孤独感的老迟先生最大的悲剧就是看不到他生存在怎样的现实中,他的自恋有多么愚昧。
  用《操场》来讽喻当下的戏剧现实,恐怕比讽喻学界更加贴切。当下的戏剧界,不正是这样一个“操场”吗?,“操场”上的铁架(象征象牙塔),已经被聪明的人们“偷梁换柱”去也,那些以严肃的名义宣告他人及现实的低级娱乐趣味的人,终于要反思“我是你悲剧的一部分,我也是我悲剧的一部分”。
  这样看这部道理讲得太多了一点的戏,忽然有了一点别样的趣味。■

版面编辑:运维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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