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董方卓进球之前,我回想起两场遥远的0比1——在罄竹难书的中国足球痛史中,那两场球不可能早已在人们的记忆中褪色:一场是1982年苏永舜那支著名的队伍在补赛生死战中0比1被新西兰击退;另一场是1990年亚运会四分之一决赛竟在北京主场0比1被泰国淘汰。
26年过去了,如今中新再战,场上绝大多数球员当年都还没来到这个世界,只有特别怀旧的老球迷会奢谈复仇——然而27年来中国足球仇深似海,这么多仇哪复得过来?太怀旧会被人说出嗜痂成癖的。
中国队历史上有很多0比1,为什么想到亚运会上那场0比1?那是因为当年亚运会中国雄风震天吼,摘金牌如摘桃子,但虽席卷183面金牌,却在男足上大丢颜面。记得当年的票好买极了,甚至跟买张电影票差不多,但输给泰国队之后,很多北京大老爷们儿还是不愿离去,留在场上骂娘。风度翩翩的傅玉斌下场时冲观众深深鞠躬表示歉意,才引来掌声。这么多年来似乎没再见过有什么足协官员、教练球员向球迷鞠躬道歉的。当然,中国球迷后来脾气也越来越爆,你下跪也没用。
当年亚运会那183面金牌与那场恶心的足球比赛形成巨大的反差。在中国体坛,中国男足一直扮演一个苦大仇深的倒霉蛋角色,中国女足则一度扮演巾帼英豪三八红旗手,但在谢亚龙时代,换帅如换土豆的女足也几乎完全打消了人们的审美期待。
不过,男女足待遇还是有别的,我指的是在领导面前。女足拿世界亚军时受的还是江泽民的接见,男足世界杯出线也就是国务院办公厅官员过来捧个场。此次奥运备战,习近平探望了女足,可绝对不会去看男足这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败家子。好歹女足曾被树为“女足精神”——快赶上1980年代“女排精神”了——而男足没有精神,只剩物质了,不留神就被骂成挥金主义的代表。
申奥成功那会儿,在中国足协的宏伟蓝图中,中国女足是志在2008夺金,而男足也觊觎奖牌。如今时过境迁,足球在中国奥运兵团中的地位变得很尴尬,女足主帅商瑞华的豪言是:“我不信中国女足会沦落到人见人欺的地步。”这豪言听起来不免有些辛酸,毕竟几个月前女足确实人见人欺。而男足似乎都没脸说任何表决心的话了。
因此,领导层其实对足球没什么奢望,无过即是功。足球,别出事就行了。中国男足女足小组赛都不在北京,也就是说,最容易“出事”的,比赛排除在首都之外。球迷骂娘在平常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在奥运会上那就算“出事”,不符合和谐社会平安奥运。所以,有些文明观众得到了免费派发的足球票,尽管他们可能并非是足球迷,只是作为安定团结的重要力量被请去赛场讲文明树新风。我有一位当中学教师的朋友很想把学校发给她的票让给我,但给我也没用,票是实名制的。
中国女足意外击败瑞典,全代表团高层颇为兴奋,在第二天一早特别向各运动队发中国女足成绩公告。足球意外地为中国奥运兵团取得开门红。无奈男足有一次捍卫了自己的倒霉蛋本色,大部分时间11打10,两次击中门梁门柱,却在终场前才捞得一分。不知道第二天一早各运动队会不会收到男足的成绩公告。
对中国人来说,足球还是太难了。从2001年申奥成功到现在,短短七年中国可以把皮划艇这个比赛基础为零的项目发展称奥运夺冠项目,但对足球来说,举国体制非但无利反而有害,别说七年,整整26年来中国足球都谈不上任何进步。
惟一的进步是身体上的,当年中国队惧怕新西兰队的冲撞和紧逼,现在中国队在身高体重是已与新西兰队相差无几,基本可以用两名高中锋去高空轰炸对手。这只能说明二十多年来,中国人在物质上大大进步了,身体远比上一代人结实。可惜足球比的是意识和整体技术战术,中国足球四肢发达了,头脑却比二十多年前简单。
所以,女足好歹还曾经被提升为“精神”,男足只能停留在“物质”,光是物质进步,却提不起精神,虽然中国男足终于好不容易在世界大赛上实现进球零的突破(1988年奥运会和2002年世界杯都一球未进),但中国足球始终是一个尴尬的蛋。■
杂志本期封面报道《奥运杠杆》
变革跨越奥运会
突破在开幕式外
新北京
远眺经济“后奥运”
A股奥运行情未至
奥运商机“画饼”
沉重的体育场馆
为了“干净的奥运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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