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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杯的袋鼠和中超的老鼠

□张晓舟/文
2008年03月28日 17:58
中国足球一直都未能形成良性商业市场机制,行政不只干预市场,而且是经常排斥市场,打击市场,搞乱市场

 

  那天下午,办公室电视机前居然挤满了人围观“高原捕鼠”。如此盛况,恍若隔世。但等到中超开战,或许电视机都没人愿意打开。甚至,大家根本没意识到中超新赛季马上要开始了。
  大家仿佛只关心一年几餐燕翅、鲍鱼、龙虾宴,中超那碟家常小菜早已无人惦记——这年头乐子太多,谁都饿不死,谁稀罕中超呢?再说,再过两个多月,欧洲杯又来了,然后就是奥运会,2008年的中国足球联赛就像是一群在虎狼之间惶惶不可终日四处乱窜的老鼠。
  捕袋鼠够刺激,捕老鼠就算了吧。
  这似乎给了决策者更好的理由:国内联赛为国际大赛(世界杯、奥运会)让路,为的就是集中大家的精力和眼球。
  这很像吾国的电影事业,一年到头似乎就靠那么几部大片搞定一切。又很像吾国的人文奥运,似乎靠一个开幕式就万事大吉。
  只有好大喜功,没有细水长流;只爱讲排场,不会过日子。这就叫“举国体制”。举国体制就是从13亿人中挑出数万人,来替13亿人举起这个国家,把这个国家举到九霄云外,以证明13亿人都是东亚健夫健妇。
  中澳之战前三天,广州越秀山体育场有一场几乎没有引起媒体关注的比赛:前中国国家队VS前太阳神队。这是由彭伟国组织的老帮菜怀旧大派对,来的大部分是1990年代的球星,从徐根宝到戚务生那两届国家队的人来了很多,当然有些人一直打到米卢这一届才圆了世界杯之梦。太阳神队则从赵达裕、吴群立到彭伟国、胡志军,代表了广州足球的黄金时代。
  怀旧之心人皆有之,但中国足球真的有过黄金时代吗?我不太同意重弹“中国足球一代不如一代”的老调,如果说从前的中国足球还有值得回忆甚至珍惜的东西,那倒不见得是因为其水平比现在要高,而是因为那时候踢球的人和看球的人都比后来者单纯得多——球迷很少有人赌球,球员也很少有人踢假球。到后来,球迷赌得昏天黑地了,怎么可能要求球员出污泥而不染?环境的败坏绝非仅源于球员。
  那天晚上,我去天河的“国会”找范志毅,拎着六年前他放在我那儿的一堆照片和笔记。从2002年世界杯之后,我再没见过这哥们。一进“国会”三楼大厅,就见他对着一个恐怖的巨型屏幕深情款款地高歌,下面坐着高峰、彭伟国、江津、高仲勋等等,只少了一个郝董。
  范志毅被人一直骂到现在。我也不否认这厮毛病大,但如果你翻一翻他从小到大的笔记(他几乎保留所有的赛前准备会笔记甚至出场球员名单),你可能会被那一份几十年如一日的单纯的热爱所触动。我喜欢他一张照片,那是他十三四岁的时候第一次出国比赛,兴奋地跑到朝鲜队球员的房间,大大咧咧地拉着怯生生的朝鲜小球员合影。
  范志毅透露,他要去根宝那儿。徐根宝和范志毅这对上海滩师徒将再度联手,从崇明岛向全国进军。从他们第一次合作至今已经快20年了。
  那天晚上,我没想到居然和宿茂致臻聊了半天,而从前我跟他几乎没说过一句话。或许是因为共同的那点怀旧让我们借着酒兴神侃起来。宿茂臻这个看起来不太会说话也不太机灵的家伙出人意料地成为那一拨退役球员中现在混得最好的一个——杜伊在国奥队的助理教练——显然自有过人的长处,那就是一股憨劲和认真劲儿。他大概是最了解媒体和球评的,当年就是国家队的上网大王,十强赛去阿曼时他为了上网聊天居然不惜在宾馆支付数百美元上网费。著名笑话是有一回他在网上看到一班球迷在讨论自己,忍不住露头冒泡说“我是宿茂臻……”,结果没人相信,白挨了一通骂。
  我对中国足球乃至中国体育发表的言论,当然被宿茂臻视为太偏激,但我却也完全同意他的两个基本观点。这位山东中锋对我说:“我看大家都是把很多对社会的不满发泄到足球上了。”又说:“其实足协也冤,他难道就不想有个长远一点的计划好好搞足球吗?但上头一下令指定成绩指标,他就不得不放弃长远的计划……”
  我在圈外,宿茂臻在圈内,他对中国足球仍旧热爱。而我未免想得太多了——比如腐朽的“出线足球”和“行政体育”到底还要活蹦乱跳多少年?谁会天真到以为奥运会结束后中国体育的“举国体制”就会发生什么根本改变?而青少年基础越来越薄弱的中国足球,似乎除了忍辱负重地继续充当中国社会的大痰盂就别无他求。像徐根宝这样甘于淡出十年、卧薪尝胆把一班小屁孩带大到中甲的娃娃兵教父有几个?
  。但说到这,也许宿茂臻又该说了:“那你说现在整个中国社会不都这样吗?”例如,股市。
  在“国会”,中国足球的“老帮菜们”纷纷围过来干杯,这只是为了告别的聚会。三天后,他们在电视上目睹邵佳一射失了点球。■

版面编辑:运维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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